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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動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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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茹道:“咱想要什麽就記下來告訴他,讓他慢慢弄,不是一下子就湊巧弄到的,都是有什麽就弄什麽。”

張夠就說了幾樣,暖壺、棉鞋之類的。

莫茹看了她一眼,“嫂子,棉鞋可不好買。”

棉鞋不但要布票還要棉花票,而且價格很貴,一雙棉鞋要五六塊錢呢。

鄉下人有條件的都是自己納鞋底打袼褙做棉鞋,沒有條件的就買蒲襪穿。

除非是那些幹部,基本沒有買棉鞋穿的。

張夠有點尷尬,笑道:“沒事,就先讓邱磊幫忙買著唄,有就要,沒有就算了。”

莫茹點點頭,“那成,不過一雙棉鞋加棉花票布票和錢,搞不好得七八塊錢一雙呢。”

張夠驚得哎呀一聲,“這麽貴呢?”

莫茹:“差不多吧。”

張夠想了想,“那還是算了,咱們有棉花,自己做更劃算。”

莫茹就拿了紙筆把大家特別要的東西記下。

她還得多要一些手紙,因為自己的造紙廠停工了。

另外還得給王月娥要幾樣藥品,這個邱磊可以請傅臻幫忙。她還給傅臻帶了兩斤絮棉當禮物,讓邱磊直接把絮棉交給傅臻。其實她原本可以給更多的,不過畢竟還有張夠,她也不想張夠知道太多。

她就當這是自己和張夠路上偷摸撿來的。

莫茹還送了李大娘半斤絮棉,保證以後有了還送她,給李大娘樂得合不攏嘴讓她不要破費。

莫茹笑道:“大娘,悄悄地把您的棉襖絮上,冬天冷。”

她看得出來李大娘披著的那個棉襖已經很破舊,破洞翻出來的棉絮也滾了球不暖和。

李大娘笑滋滋的,“媳子你是個善心人,老婆子多謝你,不用擔心我老婆子,我凍不著呢,不能穿太好。”

她把自己的破棉襖翻翻面給莫茹摸,“你瞅瞅。”

莫茹一摸笑起來,李大娘也真是在生活中積累了獨特的智慧,她的棉襖那個破洞看著是滾包的破棉花,其實裏面是好棉花,估計怕穿好衣裳惹人懷疑特意做成這樣。

想想也是,有邱磊那個心機男照應,李家也不至於挨餓受凍的。

她們拿了東西放在箢子裏用手巾蓋著,趁著天還沒大亮就跟李大娘告辭回家。

莫茹望了一眼東方,啟明星在東方迸發著最後的光芒,晨光始旭日初露,東邊雲霞漫天,蔚藍的天空如同調色盤一樣被塗抹出紅黃藍紫灰的顏色。

原本這個季節的天空應該湛藍曠遠,現在極目遠眺,卻見天邊濃煙滾滾,一股又一股的黑黃色煙霧盡情地噴向天空,將湛藍明亮的天空塗抹得晦暗不明。

很快,東邊瑰麗的調色盤就被濃雲取代,方才的瑰麗景象不覆存在。

她微微嘆了口氣,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想要早些回家。

張夠追著她的步伐走了一段,等慢下來的時候開口道:“妮兒,你對外人太大方了。”

給那個傅臻一下子兩斤棉花,一個老婆子也是半斤呢,這些棉花要是賣掉能得十五塊錢呢,這可是一筆巨款。

現在一般人家都拿不出二十塊錢來。

莫茹道:“三嫂,你得把眼光放長遠,沒有傅臻和邱磊,咱們有再多棉花也沒轍。城裏抓黑市可嚴了呢,你有東西都賣不掉。再說大娘的藥咱們買不到,就得讓傅臻幫忙。”

張夠將信將疑,卻也沒再說什麽。

回家的一路上,她們發現還是自己隊收莊稼最快,春地瓜已經快曬完,玉米都收回家扒皮也差不多,而有些生產隊地裏居然還有秫秫!更別說棒子地瓜了!

那成片的棉花喲,更是開得白雲一樣潔白,風吹日曬雨淋的,那些婦女們拾不完……別提多糟蹋了。

張夠現在膽子和吳美英一樣大得很,自然不肯放過,“妮兒,反正沒人咱們再去拾一些,不拾白不拾,全糟踐了。”

於是妯娌兩個又各去拾了一大堆棉花回去。

張夠覺得自己拾了能有二十斤,當然莫茹更多,在外面有三十斤,空間裏堆成小山呢。

張夠歡喜道:“下一次托邱磊賣掉,一斤有五六塊錢呢。”

莫茹提醒她:“嫂子,咱們一斤能拿到三塊左右。”

張夠詫異道:“不是一斤五六塊錢嗎?我覺得說不定可以賣到七塊呢?賣多少咱們也看不見,他會不會騙咱們呢?”

莫茹正色道:“嫂子,既然合作生意,就得信任人家,一斤絮棉一塊的本錢,能賣五塊或者六塊,我們就當五塊,這樣我們可以拿三塊。如果邱磊多賣就當補貼給他的,他在黑市上倒騰比咱們還不容易。合作做生意,就是得多體諒人家的難處,咱們有錢賺就挺好的。”

張夠“哦”了一聲,又笑道:“三塊也很多啊,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麽本錢。”

走了一路,她們都沒有撿到以前那樣大堆的棉花。

張夠很是遺憾道:“她們怎麽不丟棉花了呢?”上一次去棉站送棉花,撿了那麽多,多過癮啊,一家就分了五十斤呢。

要是再撿一次,這次就不分給隊裏,自己和妮兒拿著,在家裏讓婆婆分,那她怎麽也能自己分五十斤呢。

這樣就可以送回娘家去。

莫茹道:“現在不丟可她們根本不去拾,也差不多。”這一路上有好些地的棉花都白瞎在地裏,看得人很是心疼無奈。

有幾次張夠忍不住,雖然不遠處的棒子地裏有人掰棒子,她還是想下去拾,結果發現都沾滿了碎草根本摘不凈加上時間關系只得做罷。

莫茹告訴她,現在大家不丟棉花的一個原因是不用女人們自己往棉站送棉花,而是棉站下來收。

公社書記柳紅旗傳達新指示,男人都去煉鋼家裏只有女人力氣不足,所以不能去棉站糧站送任務,就讓棉站和糧站組織人力和車輛自己下鄉收。

現在棉站每天都派人騎著自行車下鄉轉悠,看哪個生產隊的棉花超過四百多斤的,就去檢驗,如果含水率等達標,就讓她們打包。

打包好了放在隊屋裏下一次就有車來拉。

紅旗公社有幾百個生產隊,棉站要想轉悠完也得好些天,基本就是每天都挨村檢驗收棉花,忙得很。

糧管所也是如此,每天都有人下鄉收公糧,玉米是最主要的,搭配秫秫等粗糧。

前幾天糧管所有車來先鋒大隊收過一批玉米,二隊和一隊交了一批公糧,三隊四隊收回來一些但是還沒扒皮脫粒自然沒法交,只能等過些日子再來。

……

莫茹和張夠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是晌飯時間,她們發現村裏隊屋前停著兩輛自行車。

張夠拽拽莫茹:“荊美麗他們又來了。”

其實他們已經來過兩次,就是前兩天的事兒。

第一次他們只把已經曬幹的檢驗評級打包稱重,說是讓生產隊長年底去棉站算錢。

不過張翠花不同意。

“我說這位同志,賣一包棉花就要算一包棉花的錢。俺們這些農村婦女又不識字不會算賬,一次次掛我們的賬我們哪裏還記得啊。等隊長回來都是糊塗賬俺們算不明白,那俺們這些女人不得去跳井啊?你還是給我們算清楚吧,等來拉棉花的時候就帶著錢來,要不我們可不答應。”

張翠花帶頭,其他女人也七嘴八舌的,王會山等人招架不住。

荊美麗怒道:“你們這是要幹嘛?阻撓棉站工作?”

吳美英笑道:“怎麽會啊,我們大老遠都去給你們送棉花,多積極啊,怎麽可能阻撓你們工作啊。我瞧著你們這一次也沒喝醉,當然不會說醉話的啊。”

她一說張夠幾個也拿那次喝酒不工作說事兒,把王會山臊的臉都紅了,荊美麗一口難敵群嘴,被懟得沒有招架之力,只能一個勁地喊:“你們先鋒大隊二隊的女人,真是一群潑婦,個頂個的難弄!”

“我說這位同志,你說話咋這麽難聽呢,我們在家裏收莊稼、拾棉花,給你們準備得幹幹凈凈利利索索的,怎麽還成了潑婦了?難不成你們棉站的女人都像你這樣難弄?怪不得人家都說你這樣的女幹部比公社書記還拽呢!”

荊美麗原本還想拿出架勢來訓一頓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沒有見識的女人,結果被懟得渾身發抖,大喊道:“真是一群沒文化沒見識的潑婦,他娘的,我再也不來你們大隊收棉花了,你們就等著爛地裏吧!”

“那俺們更省心了,別村的人都拾不完爛地裏,我們累死累活的都拾回來還不討你好,我們也爛地裏吧。”

當然,有些人發誓就是用來自己打臉的,第二天荊美麗又來了,自然也要開啟新一輪互懟模式,氣鼓鼓地檢驗刁難互懟,最後氣得跳腳發誓“再來你們村我就是嘲巴!”

然後繼續自己打臉……

畢竟棉站也不能不收棉花,每個棉站都是有任務的。

現在煉鋼鐵任務緊,冬天要到了棉花需求量急劇增加,不但是鋼鐵廠,還有城裏百貨商店緊急催貨,他們必須抓緊,而周家村棉花是最多最好的,一個村頂好幾個村子,他們不得不來。

現在收了棉花直接運到棉站的軋棉廠,軋完彈完然後快速分批送走。

一部分給縣城供應,一部分運到市裏,還要運到紡織廠去。

原本是人家來拉,現在都煉鋼鐵人手不夠,只能讓他們送。

可他們人手也不夠啊,所以也是抱怨連連,荊美麗的脾氣更壞,來了就和村裏女人吵架,吵架必發誓再也不來,然後下一次繼續……

這樣以來倒是解決了婦女們扔棉花的問題,現在拾回家曬幹就行,不必自己往棉站送,也不用看棉站人的臉色,婦女們輕松心情沒那麽壞,扔棉花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莫茹也就沒再拾到多少。

不過這也夠了,因為她家兩個閣樓和空間還堆滿了棉花呢,而且她挺喜歡棉站的人來的。他們來收棉花,隊裏花包不夠他們就要帶新的過來,上一次有條太破的王會山就說不要了,隊裏就獎勵給她。

張夠見荊美麗他們來收棉花,就對莫茹道:“妮兒,咱們去看看。”

張翠花領著婦女們在攤棉花,她們的棉花曬得嘎嘣脆揀得幹幹凈凈,連荊美麗心裏也不得不承認是一等一的好。

她先檢驗,然後讓王會山評級填單子,自然大部分都是一級的,還有一些二級的。

荊美麗看王會山要把剩下的都寫二級,就喊道:“這個不行,這一堆是三級的,你看有幾個發黃了,棉花朵也沒有那麽舒展。”

其實棉花質量有好有壞,不同階段開放的就不一樣,甚至有的被蟲子咬過,就帶著黑斑。

可二隊這些被荊美麗壓著要打成三級的棉花,也是挺好的,甚至比有些隊裏評的二級還好呢。

只不過荊美麗不爽,覺得每次都給二隊評一級二級非常沒面子,是被迫的,心裏不舒服。

其實她忘了二隊拿出來的就是最好的,那些差的已經被老人孩子撿出去,特意把最好的交出來。

就算略有點瑕疵的也可以評二級。

吳美英看得心頭一動,瞅了瞅,見張夠和莫茹回來,她就去扯張夠。

兩人躲在一邊嘀咕了一會兒,趁著沒人註意,張夠就去抓了一把碎草,揉搓爛了,悄悄地塞在那一堆棉花裏。

荊美麗還在那裏挨著挑瑕疵呢,挑了一會人只挑出幾個來,這會兒挑到這邊,一把拉居然發現裏面有一些碎草,立刻發現了不得的證據一樣大喊道:“你們看!就這樣的棉花還想評二級呢,根本就不合格!”

吳美英幾個立刻道:“怎麽不合格了,我們撿出來就是。”

她們幾個女人上來撿棉花,荊美麗卻不買賬。

她大喊道:“不行,這一些不合格,不要了。”

吳美英幾個低著頭竊喜。

張翠花只看了一眼就沈下臉,可當著荊美麗的面自然什麽也不說的。

荊美麗自以為發現了次品,不肯收,是打擊了這些婦女,催著王會山趕緊填單子,又讓女人們趕緊打包好,捆紮起來,打上標記,等過兩天有車來拉。

一邊讓人做記號,她一邊狠狠嘲諷了一頓,“你們還吹噓自己隊交的都是最好的,幹活兒是最認真的,還說你們有什麽護棉英雄,真是不害臊。就這樣的棉花還好意思說是二級呢!”

她自以為得了上風一口氣嘲諷個夠。

而二隊的那些女人看到碎草的時候立刻就知道怎麽回事,便也沒有和荊美麗互懟。

等荊美麗爽了一副得勝還朝的架勢離開後,張翠花看了一眼那幾個女人,“就你們有心眼子?”

吳美英幾個假裝不懂,還笑道:“二嬸子,就一點碎草,這個荊美麗真是雞蛋裏挑骨頭,我們給拿出來不就好了?”

張翠花呵呵一聲,以為自己是傻子呢,凡是拿出來的棉花,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絕對都是經得起檢驗的。

憑空多出這麽多碎草來,傻子都知道吧。

何桂蘭打圓場,“肯定是剛才抱棉花的時候掉地上沾的。既然棉站不要,咱們也沒地方擱,不如就當福利分了吧。”

她指了指荊美麗開的單子,寫了一票棉花被拒收,因為不合格。

既然這樣,那生產隊就可以自行處置。

反正他們完成棉站的棉花總量任務就行。

雖然棉站說老百姓種棉花要把所有的好棉花都上交,但是各生產隊產量不同,所以也規定了最低任務。

一般來說,只要完成任務就行。

今年棉花豐收,加上二隊的棉花被莫茹護理著蟲子幾乎沒有,所以更是大豐收。

原本三十畝地交任務才能完成的數,現在二十畝不用就可以輕松完成。

要是按照以前的政策,再多也得都賣給棉站。

可現在既然荊美麗不要,而任務也可以輕松完成,那幹嘛不分掉呢?

張翠花當然也懂這個道理,也想多分一些棉花,誰也不嫌棉花多啊。

只是,她們這種猥瑣的手段讓她不爽。

你哪怕晚上去外村地裏把人家拾不過來的棉花偷一些回來,也沒必要抹黑自己的棉花,畢竟老人孩子揀得很辛苦。

不過仔細一想,這也是好事,這是過了明路可以光明正大地分。

她也就不說什麽,“那就分了吧,省的占地方。”

女人們立刻歡呼起來,“分棉花分棉花。”

這麽一大堆呢,估計得有三百來斤吧。

稱了一下,三百八十斤!

棉花是福利,周誠志向來是按照工分分配,按照棉花收購價算錢,然後用工分抵消的,從來不特意照顧弱者。

都是分完以後,誰家不夠用的可以想辦法向分的多的買或者借。

要想工分少還和人家拿一樣多,在周誠志這裏是不可能的。

張翠花也吸取吃豬肉那次的教訓,覺得大家一樣多反而沒意思,還是按照工分來,多勞多得,這樣大部分人都滿意。

要是平均分,反而很容易出事。

多勞的沒有多得,少勞的也不滿意,甚至覺得她弱她有理,大家都應該多照顧她一些。

比如趙佩蘭,幾次都表示自己生了兒子,沒有棉衣棉被,隊裏應該多發棉花給她,讓她給兒子做棉被!

呵呵噠。

工分也不需要算今年的,直接用去年會計算好的工分值。

今年的麽,可以等來年分福利的時候再用,反正不會浪費的。

一斤次品棉花就算一毛五一斤。

而二隊的工分值在大隊裏是最高的,十分有五毛,比起三隊十分只有一毛二,那可是值錢的很。

說起來上一次各家分了三斤,已經比往年分的多,這一次再分都是額外賺的,大部分人是非常高興的,並沒有任何意見。

少部分人那點意見沒有人支持也只能自己嘟囔。

張翠花家分了四十斤是最多的,有兩戶人家比如王連花家只分了一斤。

分完這些,張翠花還是照顧一下低分戶,她把那些真正不合格的次品棉花拿出來,裏面有僵瓣、蟲咬、變色等,也有三十來斤。

她道:“這些就當照顧低分戶,一斤八分錢,一家最多買五斤。”

雖然差一些,以前也是搶手貨呢,很快就被各家買了去。

分了這一次棉花,莫茹家軋棉花、彈棉花的聲音又響個不停,大家私自拾來的棉花也心照不宣地過了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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